一个号称是美国首个碳抵消项目已成为加州尤洛克族人自由支配收入的主要来源。该项目帮助当地人回购了数千英亩的土地，并为世界各地生活在森林中的土著群体建立了一种通过与政府合作应对气候变化而重新获取自我权利的可能模式。

文：Carolyn Kormann     译：Finn

本文基于CC- BY-NC协议，由碳测发布

如果马蒂·拉姆贝尔不是在忙着灭火，那他就是在准备着生火。作为加利福尼亚州尤洛克部落林业消防部门的一员，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在致力于恢复一种有争议的做法，即通过计划性烧除措施（prescribed burns）来保护和恢复加利福尼亚北部沿海红杉森林。此外拉姆贝尔还是一名猎人、渔夫和舞者。在业余时间，他会利用自己射杀的或已经死亡的麋鹿、野鹿、水貂和豪猪的毛皮，或者从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订购的冷冻死鹰来制作一些用于部落盛典舞蹈的服装。计划性烧除，拉姆贝尔称之为是一种文化性生火（culture burn），可以创造出森林中的草原来吸引那些动物。“起初我们也说不清它的作用，”他说，“但是经过了六年，我们已可以真切地看到这片开阔的风景，动物也开始出现。”同时它还有另外的作用，“为我们的碳抵消项目提供了一份保障。”

根据考古记录和口述历史，最初尤洛克族人的生活覆盖面积大约为50万英亩，但到1855年，美国把这个部落限制在一个占地不到原先五分之一，即大约9万英亩的保护区内。该区域边界狭窄，横跨盛产鲑鱼的克拉马斯河，沿南太平洋海岸向内陆大约45英里进入洪堡县。在随后的几年里，联邦政府又夺走了大部分土地，将其开放给白人农场主、金矿商和木材公司，后来又将其中的一部分用于森林服务或国家公园。到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这片土地只剩下原来保护区的百分之五，面积仅约为曼哈顿的三分之一。正如尤洛克族领导人在他们1993年宪法序言中所写，“我们几千年历史的社会和生态平衡，被非印第安人的入侵打破了。”

那些年里，尤洛克族领导人考虑提起诉讼来收回他们本应拥有的土地，但遭到了律师们的反对。“他们说，如果你上法庭很可能会输，那你可就输了所有的钱”。部落委员会的创始成员戴尔·韦伯斯特告诉我说，律师们提议“买回来会更便宜”。尤洛克政府95%的预算来自联邦拨款。鲑鱼渔业，作为该部落主要特征和经济来源，很大程度上已被上游农业和四座水电大坝摧垮。该部落工作机会稀缺，80%的族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阿片类药物和海洛因滥用在社区中非常严重，正如部落的副总顾问道恩·鲍姆告诉我，“你认识几个周边吸毒的人很正常，你甚至可能认识已经吸死的人”。这么多年来，寻找资源来回购尤洛克的土地，恢复森林、流域和鲑鱼渔业似乎是不可能的。“人们喜欢拿印第安人不幸和悲观的经历说事。”鲍姆说：“但这是真的，我们与陆地的联系意味着，当我们没有鱼的时候，土地对我们的影响就太大了。”

如今尤洛克消防局成立了，拉姆贝尔的工作也有了新的意义。作为加利福尼亚州最大的一只部落群体，他们终于可以通过一个项目来回购他们的土地，而这个项目对部落的许多成员来说仍然保持着争议和神秘。2010年左右，尤洛克领导人开始讨论参加加州的碳排放总量控制和交易计划。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CARB）是一家控制空气质量和排放的政府机构，只要部落能证明其森林从大气中捕集了一吨二氧化碳，它就为其发放一单位的碳抵消信用。排放企业可以购买尤洛克提供的碳信用，以符合该州规定的企业温室气体排放上限。“他们因为森林碳汇而得到了收益。”韦伯斯特说，“在过去，这些树林沿着河边通向草原，所有的野鹿和麋鹿都经过那里。

尤洛克碳抵消项目是美国同类项目中的第一个，已经成为该部落可支配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些收入已经帮助部落从5000英亩土地上回购了近6万英亩土地。该部落的总法律顾问艾米·科达利斯说：“这是我们以符合我们文化价值观的方式恢复经济的一种方式。”该项目被环境组织认为是世界各地生活在森林中的其他土著群体在与政府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的同时，重新获得权利的一种可能模式。目前，美国还有其他七家本土企业也在出售碳抵消信用。

此举在尤洛克族内部曾引发一些争议，因为该项目的实施意味了对州政府作出了一系列妥协，包括名义上的领地损失以及更大范围的环境监管。与我交谈的几个人都对这个似乎为工业污染提供许可的项目提出了质疑。“我认为拯救树木是件好事，但我对此并不满意，”部落长老杰恩·麦科维告诉我说，“这根本就不对，它是在纵容污染者们继续污染”。尤洛克族人相信他们与自然建立了一种共生关系，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她说，“如果你是一只向下俯视的鹰，你根本找不到平衡点。”

为了获得核证碳信用，部落必须遵守CARB的严格要求以改进森林管理。从本质上讲，只要部落种的红杉、冷杉和其他本地物种都是健康的，它就可以出售这些树木的光合作用。然而与常理相悖的是，拉姆贝尔的部门却是利用生火来作为实现这一目标的策略：通常在春季和秋季一次性燃烧40到50英亩的土地。（消防专家最近才接受了尤洛克族烧掉森林可燃物载量以降低野火风险的奥妙，而几十年来，这种做法一直与州法律相违背）。这种计划性烧除计划仍然需由加利福尼亚州林业和消防部门批准，并监督计划的执行，但拉姆贝尔说，“最终我们会完成，这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即取回我们自己的土地，用它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这意味着保护森林需要传统知识也需要最新的科学。“我们正在努力阻止野火失控。”他说，“如果我们把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投入到碳信用项目中，而野火却将其全部烧光，那么碳信用项目对我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认为拯救树木是件好事，但我对此并不满意，”部落长老杰恩·麦科维说，“这根本就不对，它是在纵容污染者们继续污染。”

2006年，加利福尼亚州通过了全球变暖解决法案，该法案设定了到2020年加州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到1990年水平的目标；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到2030年再减少40%。为了实现这些目标，2011年CARB通过了第一个多部门总量控制和交易计划，以管控美国的温室气体排放。该计划对全州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设定了限制，即每年减少2%至3%。该州的公司必须从CARB获得每吨二氧化碳（或其等效物，如甲烷）进入大气的许可证或配额，即它们在全州排放中所占的份额。随着这一比例的缩小，企业有几个选择：他们可以改进设施以提高运营效率、减少化石燃料的消耗、或完成“总量控制与交易”的交易部分，即从已经大幅降低排放量的其他公司手中购买配额。公司还可以通过从类似尤洛克部落的林业碳汇项目中购买碳抵消信用来完成小比例的履约义务。

支持者们认为，抵消机制为企业提供了时间和灵活性，使其在每年排放上限缩减的同时能够满足目标总量，减轻经济压力，从而降低全州的整体排放量。来自一家非营利性机构地球创新研究所的科学家玛丽亚·迪吉亚诺说：“这不是污染者的免费入场券。”目前，各公司仅限于使用碳信用来抵消其8%的排放量，而到了2020年，这一数字将降至4%。迄今为止，碳信用抵消仅占总排放上限的约2%，主要来自林业碳汇项目，也有来自类似“奶牛场消化池”等捕捉奶牛甲烷排放的项目。但有证据表明，碳抵消可以产生巨大的影响。去年，斯坦福大学的研究人员发表了一项研究发现，加利福尼亚的林业碳抵消计划已导致原本可能被砍伐的林地的碳排放降低，并有效保护了濒危物种的栖息地。在最近发布的一份关于美国如何在没有联邦领导的情况下仍能实现《巴黎协定》气候目标的报告中，森林和农场的土地管理被列为未来最具减排潜力的战略之一。

 对于尤洛克人来说，林业碳信用的收入“是巨大的”，部落新的林业主管埃德·曼恩告诉我，“这可不是小钱，每年得有数百万美元。”目前1吨碳信用价值大约为12美元。到目前为止，CARB已经发放了约200万吨碳信用（在CARB签发的大约9000万吨林业碳信用中，有一半，也就是价值约5亿美元，流向了阿拉斯加本土公司和包括尤洛克在内的其他部落项目）。尤洛克部落今年秋天将有一系列碳汇项目投放市场，预计收益将超过500万美元。

其实一开始尤洛克人根本不清楚是否能够出售碳信用。当CARB还在起草一项总量控制和交易计划的合规性管理规定时，部落土地被认为是不符合要求的，因为该州缺乏对其管辖权，就像是联邦土地不符合要求的一样。CARB需要能够执行其林业抵消规定，并能对那些未能产生碳捕集或碳储存而出售虚假碳汇量的林地所有者采取惩罚性措施。“老实说，我们从来没想到他们会去做，”负责总量控制和交易计划的CARB律师杰森·格雷说。然而当一些尤洛克部落首领听说了林业碳抵消，他们就开始寻找一种方法想融入进来。这在法律上很复杂。CARB必须制定出一项规定，赋予机构对尤洛克土地的监管权，同时仍然尊重尤洛克人的权利。最终尤洛克人同意有限地放弃其作为土著民族所享有的领地豁免。“这很敏感，”格雷说，“没有人愿意放弃自治的权利。”

曼恩说话带着轻柔的鼻音，仿佛在讲述着一个故事。他不是部落的成员，去年，在尤洛克雇佣他之前，他曾作为一名林木种植师，在斯波坎部落和雅卡玛部落从事林木采伐计划和准备工作，此外他还从事森林管理，包括出于环境和文化的目的使用计划性烧除以保持林木的健康。他现在负责监督整个尤洛克的碳抵消计划，以及所有尤洛克的新购入土地。在此之前，部落委员会由经纪人（有时被称为“碳牛仔”）来营销和出售碳信用。曼恩结束了那个时代，所有一切都亲历亲为。该部落现在时刻关注总量控制和交易市场的状况，对出售碳信用进行招标以了解市场情况，并试图在碳价高位时出售碳信用。曼恩说，因为取消了中间人，部落现在可以“从社会和经济正义角度选择潜在买家”。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曼恩一直在考虑给树木固碳带来经济价值，而当时这个想法首次在保护区内提出。“这是林区人的梦想，”他告诉我说，“终于我们可以不用砍伐森林而为森林带来价值。”

除了欧盟、韩国以及近年来的中国，加州是全球最大的总量控制和交易市场之一。在这些市场中，抵消机制的作用虽然相对较小，但对热带森林的关注正在加大，因为热带森林具有强大的缓解全球气候变化的潜力。直到最近，亚马逊和其他热带森林被认为产生了巨大的碳汇。但根据2017年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一篇论文，热带雨林现在却是一种净碳源。如果主要行业仍然继续以目前的速度砍伐和燃烧全球的雨林，那么实现全球变暖限制在不超过2摄氏度的巴黎目标的可能性就会急剧降低。另一方面，改善森林管理和保护可以减少的排放量超出了全球每辆汽车的排放量。

一些专家现在认为，为土著人民要回土地是保护地球森林的最佳方式。根据权利和资源倡议组织（一个倡导土著土地权利的NGO组织）的说法，合法被认可的土著森林“可储存更多的碳，并具备较低的毁林率。”但在最近一份由伍兹霍尔研究中心数据支持的报告中发现，尽管土著社区当前管理的森林和土壤中容纳着近3000亿吨的碳，高出2017年全球能源排放量的33倍，但他们却没有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固碳量位置的合法所有权。“这使“这些土著社区、他们的森林以及他们储备的碳量面临极大的风险，”其中一个报告的作者阿兰·弗雷切特说。作者认为，承认所有权是防止森林砍伐和保持树木和土壤中固碳量的最佳途径。

2018年9月中旬，在旧金山由加州州长杰瑞·布朗和纽约前市长亿万富翁迈克尔·布隆伯格共同主持的气候峰会吸引了来自六大洲的四千多名代表。要求停止化石燃料和碳交易市场的抗议者们封堵了入口，导致警方出动并至少两人被捕。“我们看到有环保主义者在抗议环保会议。”布隆伯格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这让我想起了那些想沿着墨西哥边境筑起一堵墙来阻止那边的人们进来，而我们又想过去度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一样疯狂”。

但是，对碳排放交易持批评态度的人有他们的理由：那些位于油井、工厂和管道附近的社区往往比较贫穷，而且是有色人种的家园，他们仍然呼吸着受污染的空气；对于石油和天然气公司来说，购买碳信用进行抵消相当于逃避了他们对这些社区所造成伤害的责任；此外，允许化石燃料行业购买碳信用而不是减少自己的排放量，这推延了逐步淘汰污染行为的进程。当我会见了一名抗议活动的组织者之一、气候正义联盟的执行主任安吉拉·阿德拉时，我建议说，碳市场并非都是坏事，例如，它们允许尤洛克部落重新获得他们的土地。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尤洛克本就应该拥有自己的土地，不管有没有什么计划。”她说：“他们的权利没有被尊重。他们必须出售林汇才能收回土地，事实上这似乎是在倒退。”

尤洛克部落边界狭窄，横跨盛产鲑鱼的克拉马斯河，沿南太平洋海岸向内陆大约45英里进入洪堡县

（图片来源：Joel Redman）

气候峰会前一周，一个来自拉丁美洲热带森林（主要是亚马逊）和印度尼西亚的土著领导人代表团在红杉树R.V.公园扎营，该公园位于尤洛克政府所在地克拉马斯小镇。多年来，CARB一直在讨论将热带森林碳抵消纳入其总量控制和交易计划的方法；委员会在峰会筹备阶段发布过一份“标准草案”框架，提到了该标准如何在理论上能在中国等其他碳市场中发挥作用，但这种标准不太可能短期内在加州颁布。加州需要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地方政府合作伙伴，例如亚马逊政府，以确保所有项目的数据公开可查，验证标准和方法的严格性必须相同，并且该项目与土著社区合作以维护他们的权利。“美国有很多的执行机制”，格雷告诉我，“我们可以确保项目遵照协议，否则我们可以采取一些行动。而如果是国际性的，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在福特基金会的资助下，尤洛克自治部主任哈维尔·金尼邀请代表团了解尤洛克的碳抵消计划，并希望联合起来争取更大的土著权利。一天清晨，在曼恩和他的下属们（包括拉姆贝尔）的组织下，代表团聚集到尤洛克红木实验林进行郊游。我们沿着一条狭长的小路走到灌木丛中的一个开口处，那里生长着一棵六百多岁貌似比萨斜塔的巨大红杉树。在一块空地上，一位戴着安全帽、耳朵上扎着黑色耳钉的美国森林管理局合作科学家进行了自我介绍：他叫弗兰克·莱克，从小在该地区长大，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姐妹都是尤洛克族人，他主要研究支持土著土地管理方式的科学证据。最近他发表了一篇论文，揭示了传统的尤洛克族生火的做法给鲑鱼带来的好处：河面上的烟气可以降低水温，而冷水则可以吸引更多的鱼。

在另外两颗巨大的红杉树底部，一个来自巴西的女人开始唱歌。一位活动家拍下了她，灰色模糊并向上翘起的麦克风像极了一颗巨大的蓟。像这样的大型针叶树吸收了大量的碳，但它们又特别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像檀香和赤杨这样的小树，寿命可能要短得多，但它们处于幼龄和快速生长期时，可以比红杉和冷杉吸收更多的碳。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在不同的树种、树龄和森林生境之间建立平衡。莱克说，“类似橡树林或奥克兰大草原这样的地区，会有不同的更具弹性的森林多样性，这种森林多样性在80到100年的时间内仍能吸收相同数量的碳。”

现在莱克正在制定一个计划，以考虑如何让尤洛克人和林业局共同管理和研究该地区（之前国家林业部门从未有过与当地部落共同管理的先例）。“历史上，文化性生火增加了生物多样性和部落赖以生存的资源。”他说，“生态保护界和环境学家必须了解人类和森林共生的悠久历史，同时应促进这种关系来保护生物多样性和文化。”

当我们继续徒步旅行时，我遇上了拉姆贝尔。“我的祖父母是伴随着燃烧自己的土地而长大。”拉姆贝尔说，“虽说这不符合法律，但并没能阻止他们。随着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我们选择了遵从那个灰色的合法区域，所以我们停止了燃烧。而现在我们正试图捡起前辈留下的东西。”拉姆贝尔突然停下脚步，查看着路边的植被，他以为他看到的是黑色蕨类植物，一种尤洛克妇女，包括他的母亲和姑姑，过去常常用来编织篮子的植物。前一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位名叫戴尔·安·谢尔曼的部落长者，她在向来访代表团介绍自己之后说：“我们这的女性因编织篮子以及智慧和勇敢而闻名于世。”由于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老尤洛克篮子非常珍贵，碳抵消收入中的一部分会用于回购两大系列的尤洛克篮子，而此前这些篮子都是被私人藏有的。

拉姆贝尔承认碳汇项目带来了资金，这是好事，但他也承认该项目的缺点。“我们邻近的部落胡帕，现在正在学习我们是如何通过碳信用来赚钱、我们是如何把它们卖给那些大企业，而他们还可以继续做他们所做的。”他说：“他们购买了我们的空气，所以他们可以，你知道，污染他们的空气。”

那天晚上，在一次传统的新鲜鲑鱼烹饪（在火坑周围的红木条上）展示之后，我和部落理事会副主席大卫·根索坐了下来。63岁的根索面颊圆润，留着灰色的山羊胡子。夜晚的空气很凉爽，他戴着一顶白蓝相间的针织帽，编织的图案和尤洛克篮子上的很相似。根索最初反对碳汇项目。“这是一个重大的决策，”他告诉我。“我认为应该由族人来投票，因为过去是在族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们的土地做出了决定。”

可以理解，根索非常谨慎。他一生都在处理来自联邦政府的歧视、攻击和侵犯。1978年，根索24岁时，美国联邦执法官带着全套防暴装备和M-16战斗机来到克拉马斯河上。他的家人和社区一直在捕捞鲑鱼，就像部落几千年来所做的那样，但是联邦政府宣布暂停克拉马斯的选举。之后一场车祸结束了根索的伐木生涯，他决定回到学校。那时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只能读小学五年级。在洪堡州，他参加了保护一个受威胁的美国原住民研究项目的抗议活动。2008年毕业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作为理事会成员。他说，当碳汇项目开始实施时，并不是部落理事会上的每个人都明白它的后果，这会把他们的森林作为碳库锁上一百年。他说，尤洛克的土地是“从我们这里被偷走的。我们现在怎么了？我们没有了土地，将来我们就得为此去买吗？更何况我们只是丢掉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雾又冷又低，重重的压在乌黑的河面之上。尤洛克部落的两名律师金尼和科达利斯正在指导一些热带代表团的成员乘船游览蓝溪，正如科达利斯所描述的，这是尤洛克获得的最新和最重要的一块“通往天堂阶梯”的土地。土地收购已经完成但困难重重。尤洛克重新获得的大部分土地原先都是由一家名叫绿钻石的木材公司占有，他们不想出售一个红木丰富的高价值地区（他们卖给尤洛克的另一块地是红木区的上游）。我最近打电话给这家公司的副总裁尼尔·伊瓦尔德时，他正在南非旅行。“我是一个潜水者，明天要和虎鲨一起潜水”。伊瓦尔德解释说，他从90年代初就开始与尤洛克部落进行土地的出售谈判。“蓝溪对我们来说谈的异常艰苦。”他说，在经过多次对话后，他明白了这对尤洛克文化有多么的重要。“如果你愿意看看的话，这是他们的心脏地带，”他说。“但卖掉蓝溪是件痛苦的事，因为它实在太棒了。”

在红色喷气式飞机上，厄瓜多尔亚马逊河土著民族联合会的领土和自然资源负责人通提亚克·卡坦正赶过来。他把一周来一直戴着的，用巨嘴鸟和唐纳雀羽毛做成的彩色头带装在一个塑料食品容器里并带了过来。他对尤洛克人如何能够保持“他们的世界观，不断开拓他们的视野，而不把自己与不同于他们政治和文化系统隔离开来”印象深刻，他看到了“出售碳汇给这里的社区带来了好处。”但他也补充说，“在亚马逊，如果一家公司想为保护我们的森林而付钱，那么他们也必须同时减少自己的排放量。他们不能仅买我们的碳汇，然后继续污染着空气。我们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金尼说，碳抵消计划是一个妥协，虽然这符合尤洛克人的利益，但这并不意味着它适合于每个人。重要的是“尤洛克必须有发言权”，他说，“我们需要成为管理自然资源的决策者，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当我们接近河口时，听到海豹吠叫，看见海鸥盘飞，鲑鱼不时跃出海面。有人指向对面河岸上的树梢，一只秃鹰正栖息在一棵高耸的冷杉上，凝视着我们，而旁边的一块地方，尤洛克人在此举行着盛典舞蹈。

Carolyn Kormann：美国纽约客杂志作家。https://www.newyorker.com/contributors/carolyn-kormann